白玉文：抽烟，抽烟！
上周六，我去西安办事，就去了大唐西市场，在同学开的超市里坐坐。一边聊天，一边观察店里的顾客，欣赏着陈列的商品。感觉社会真的变了！买东西的人，特别是年轻人，几乎都不带钱，就算买一瓶两元钱的水，也是举着手机，找店里的微信密码，扫码支付，真正收现金的人比例，一半一半。此外，我的目光还落在了香烟上，它的花色、品种、包装、价格，都让我震惊不已。
我曾经是一个吸烟者！
我们山里人生活艰苦，几乎男男女女都抽烟。当然，我们父辈当年抽的烟，大多是地里种的干烟，能抽到商店买的烟的人，屈指可数。我记事的时候，山里商店里的烟品种单一，犹如羊群。后来有了经济、大雁塔、金丝猴……90年代，才逐渐丰富起来，有哈德曼、湘烟、红豆、宽窄版、红山茶、山茶花等等。至于洋烟的进入，普通百姓也没怎么关注，只有城里人有机会抽三五、两友、希尔顿。那时候，好像红塔山才是最奢华的，是烟草中的贵族。
我从抽大雁塔烟开始，逐渐对烟草有了更多的了解。
那一年，我在读高中补习班，每次回汤峪，坐车不方便，到汤峪街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要走三个小时才能回到山里，所以，我就在塘子街休息一晚。我一个同学，曙光，在汤峪的一家国营酒店上班，有房子，工资微薄，我回不去的时候，就去他家借宿。
曙光是个早熟的人，个子虽然小，但脑子里接受事物，特别是成人的事物，比其他男孩子更快更深刻。我第一次认识他是在初中入学考试的时候，我们同在一个教室答卷，他答得很快，早早地离开了考场，结果把试卷带走了，搞得监考老师没法报到，差点丢了工作。高一的时候，我们又分在一个班，一起学习，他谈恋爱了。但他个子太矮，高挑纤细的女同学都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比他矮胖的女生，所以他两年没学习，也没结婚。毕业后，他在塘子街的一家国营酒店工作，经验丰富，说话也好，干得还挺不错的。所以当我回不了家的时候，就到他那里吃吃喝喝、住喝住喝，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好。 我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地谈天说地，一点也不觉得累，心里觉得很开心。但有一件事让我很不舒服，那就是他非要让我学抽烟。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我住在他家的时候，他每天晚上睡觉后都会撕开一盒大雁塔香烟，平均分成每人十支，抽不完就不准睡觉。我不愿意抽烟，但又要住在屋檐下，总不能露宿街头。我和清政府一样，只好接受他的“要求”，于是就开始点烟，一根一根地抽。他抽的时候很醉，我抽的时候很痛苦。他吸一口气，呼一口气，我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玩乐和体验，也没有任何“快乐”的感觉。 任务完成后，我感觉舌头已经不再是我的了，麻麻的，很难受。但他失败了，他没让我染上烟瘾。
后来，我开始工作，有了朋友，有了抽烟的需要，抽烟从一天几支，到一天一盒，再到五六盒，还从大雁塔升级到红豆、香燕、哈德曼、金丝猴、宽窄板、红山茶、茶花，甚至红塔山、良友、希尔顿……我清楚地记得，我一个月工资一两百元，却要抽一千多元的烟，是典型的收支不平衡。我没有丧失良心，也没有忘记肩上的责任。于是在1996年夏天，我毅然戒烟，从此再没抽过一根烟。因为二十多年没抽烟了，对烟草的价格漠不关心，对它的花色品种也不在乎。可今天，在西安的旅途中，同学们在烟草店坐下时，我又对香烟感到吃惊了！
二十年过去，一切都变了，包括烟草，从形象包装到产品品质，颠覆了人们的想象。看着同学柜台上的摆设，地上堆放的烟盒，我已经忘记了它们是影响健康的东西，而是艺术品。它们的价格更是离谱得可怕，动辄上千元的奢侈品随处可见。
在我眼里中华烟最好，最贵，其实不然，现在大重九、凤凰、熊猫都是精品，价格也极高。我知道熊猫烟曾经是伟人邓公的最爱，因此被很多人熟知。大重九不一样，凤凰更不一样，在我们陕西市场，至少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很少人能看到。一盒的价格在百元左右，真的是精品了。还有黄鹤楼，这个系列有两款精品，一款是黄鹤楼1916，一款是黄鹤楼天骄圣地，那一款价格贵，可以和熊猫比。
有一款古田烟，是为了纪念古田会议而制作的。整盒都是红军灰，军装的颜色。古田会议会址，一面巨大的红旗迎风飘扬，红旗外的天空一片金黄。古田两个字是毛主席的笔迹，应该是老人的手迹。看到这个烟盒，就算不抽也会觉得神圣。还有一款菱形莲花，盒子是绿色的，荷叶云纹的颜色，中间有一朵莲花，挺拔圣洁。听说价格不贵，不过买不到，是限量版，在市场上并不抢手。
我看到一种烟叫“和天下”，民间称之为“九五至尊”，顾名思义，是烟中的极品，正常价格一包一千多元，问题是黑市价格不是这样，因为稀少，所以价格高的离谱。我想普通百姓不会梦到“九五至尊”，不会花钱买这个牌子的烟，它是为达官贵人或者腐败分子生产的，不然谁会消费一支烟，一斤肉，一碗饭呢？我们国家反腐有些问题，是根源问题，比如这些极品烟的生产，就是为了某些人炫耀，显示地位，普通百姓光是看看就觉得是奢侈品，更别说享受了。
我们陕西烟厂生产的延安牌香烟，除了大众品牌，我们的也很好。我们有两种高端产品，一种是细长延安，打开盒子有音乐，唱《东方红》，叫唱歌烟。另一种是密码延安，开盒需要用手机扫码，然后会给你一个信息，这个信息里的几个数字就是香烟盒子侧面的密码，对准了才能打开。我知道它值不少钱，但是我不好意思问黑市上多少钱，反正我觉得很贵。
现在国家强大了，每个商店都有配额，不能想进口多少就进口多少，也不能想卖多少就卖多少。这就造成了奢侈品短缺，黑市泛滥。我知道卖普通烟的人利润不大，假货也卖不出去，所以他们要囤积好货。也就是说，好烟来了，不容易卖出去，你得囤积起来，等更需要的人来。可能一条好烟的利润就是几十条、几百条烟的利润。今天来到这里，我真的有种刘老老进大观园的感觉，所见所闻颠覆了我的认知。惊讶之外，还有惊叹，惊叹之外，还有无语。我以前也是烟民，但是没见过这些东西，我是不是白活了？烟啊，烟啊！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了？富丽堂皇，豪华得让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