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期贫困到经期耻辱,散装卫生巾行背后性教育的缺失
“经期贫”是什么意思?在此前的报道中,南都记者展现了卫生巾背后的经济压力:有些人把卫生巾视为奢侈品,而一些农村女孩则用毛巾、草纸、用过的作业本、抹布等代替卫生巾。
南都记者观察到,舆论场在讨论“经期贫困”时出现的一些争论,与缺乏基本的经期知识不无关系。性教育专家介绍,从认识月经到尊重女性,月经教育不仅关系到女孩和男孩的性生理知识,还关系到孩子的人格成长。
那么,女孩和男孩需要什么样的性教育来消除月经带来的耻辱和耻辱呢?卫生巾免税能否解决“经期贫困”问题?
看得见的成本:基本开支和“经期贫困”
作为必需品,卫生巾的价格并不便宜。南都此前报道提到,女性每年在卫生巾上的支出在200多元到上千元不等,但对于很多中低收入女性来说,这仍然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为此,他们只能选择价格便宜但舒适度较差的品牌,减少更换的次数。后者具有很大的健康风险。据一位租房实习的大四女生介绍,就她目前的支出而言,卫生巾几乎是“奢侈品”,她在卫生巾上花费了“巨款”。 (详情参见:散装卫生巾登上热搜:面对月经,这些女孩说出“卫生巾自由”不容易)
在贫困农村地区,由于家庭收入低、缺乏必要的知识,很多女孩“一无是处”。 UU慈善创始人、“关爱贫困女孩身体健康”项目发起人清友发现,毛巾、纸巾、旧练习本、抹布都可能是女孩的选择。
浙江省妇女儿童基金会还开展“暖心工程”,为有需要的儿童、妇女和家庭提供所需物资,包括卫生巾、内衣、毛巾等卫生用品。该基金会副秘书长何晨霞表示,通过妇联系统内部反馈,“暖心工程”资助的西藏、新疆部分地区妇女也使用布条代替卫生巾。
据南都记者了解到,这种情况在贫困或偏远农村地区很常见。国内有很多公益组织也在为农村女孩提供卫生用品或者性教育服务。但第三部门的覆盖范围最终还是有限的,很多领域还是空白。具体需求缺口有待当局或学界进一步调查。
“月经贫困”也是一个全球性问题。根据咨询公司 FSG 的一项国际调查,全球有超过 5 亿女性(相当于世界育龄女性人口的近四分之一)缺乏管理经期的“一切所需”。即使在美国和英国等发达国家,许多女孩也因为买不起经期产品而被迫逃学或辍学。
无论是使用草纸、抹布条,延长卫生巾的使用范围,还是被迫辍学,都会带来两个明显的问题——健康风险和教育受损。
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课题组在文章中提到,能否提供廉价的经期卫生用品,不仅仅是下层女性能否健康体面度过经期那么简单。还关系到他们能否顺利完成学业、步入社会;他们是否能够不受歧视地完成工作;他们能否摆脱家庭暴力;以及他们能否让自己的孩子摆脱代际贫困的循环。
性教育专家、赋权性教育督导员王晓斌认为,这会导致“经期贫困”女性对“作为一个女人”产生负面的自我评价。如果他们认为女性不如男性,他们就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消极的期望和信念。也可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隐形鸿沟:月经厌恶、月经羞耻和缺乏性教育
散装卫生巾成为热搜话题后,也在网络上引发网友争议。例如,有人认为女性每月只使用四五片卫生巾(事实上,这通常是每天的用量),而另一些人则将卫生巾与运动鞋和男性自慰器相比作为必需品。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吴晓英认为,这个话题进入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公众讨论是一件好事。 “过去,月经被视为女性的私密话题,甚至还有以月经为耻的传统,所以出现了经期、经期、姨妈等委婉说法。”
她表示,武汉疫情期间向女医护人员捐赠安全裤是一次很好的讨论,让女性话题进入了公众视野,非常值得赞赏。至少可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尤其是让更多的男性了解相关知识和常识。
学者、性别平等倡导慈善机构新媒体女性创始人李斯攀指出,在大多数公共讨论中,男性是议程制定者,而过去与性相关的讨论往往是由男性发起的。 “这种情况(卫生巾问题)让现有的公共场所言论潜规则增加了一倍”,李斯攀分析道,这也让一些人感到“不舒服”。
“遇到这样的性别话题,争吵是个好现象,在讨论和讨论中,往往能引起关注。好在,大声讨论总能吸引权威媒体邀请专家发言,专家也能从专业角度给出自己的看法。”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将有助于舆论朝着科学的方向发展。”王晓斌说。
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无论是网上争论的认知偏差,还是偏远地区女孩不了解月经,大多都指向类似的问题。王晓斌表示,除了物质匮乏和经济欠缺外,月经问题背后最根本的问题是性教育的缺乏以及由此产生的羞耻感和耻辱感。
庆友告诉南都,农村留守女孩大多因为父母外出打工而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由于缺乏生理卫生知识,他们往往羞于谈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这也是女孩子“有什么就用什么”的原因之一。
“很多人对月经一无所知,甚至对月经感到羞耻和污名,这也会影响他们对月经的看法和人格成长。”在王晓斌的观察中,一些贫困群众难以言说,缺乏表达需求的渠道。性教育落后地区的女孩,在使用不合格的卫生巾引发妇科疾病后,更不敢就医。这就是错误的性价值观对身体健康造成的负面影响。
这也是让清幽特别苦恼的事情。她帮助的一些女孩就是这样:女孩担心同学家长发现她们去妇科,以为她们“怀孕了”。
许多专家认为,围绕月经的耻辱和耻辱是有历史根源的。
例如,《第二性》一书中提到,盎格鲁撒克逊人视月经为“诅咒”;在埃及,妇女在月经期间会被监禁;印第安人会把沾有经血的纤维球放在船头。因为流血对于他们的超自然敌人来说是不祥的。
这种情况在中国古代也存在。 《新京报书评周刊》的一篇文章提到,汉族人相信“月经可以当雷……拿脏布蒙头,雷就不敢打”。清末义和团运动期间,月经被认为是击败八国联军的法宝。义和团运动的义和团成员从全城各地收集了无数沾有月经的布条,挂在北京城墙上。他们满脸通红,以为可以平息攻城的大炮。
但同时,也有这样的故事:“月经结束时,妇女切忌踩秤、尺子、水桶等有用物品;某车夫因车子烧了一串纸锭以辟邪”。垫子被一名女乘客污染了。”这句话指出了经血的可怕。
王晓斌强调,对经血的污名化在生物学上并不科学。本质上是父权文化对女性的压迫。
“性一直是一种禁忌,女性私处使用的经期产品自然也受到了污名化。”长期关注性别问题的作家侯宏斌表示,在古代,女性解决不了经期卫生问题,也无法保证清洁和安全。这剥夺了他们外出学习、工作的重要理由。
家长普遍缺乏正规性教育:建议学校开设家长培训班
如今,“赛先生”已深入社会,围绕月经的离奇传说已大大减少。但由于传统文化的影响,“经期耻辱”依然存在,家庭内外的两性认知差异也在影响着孩子的身心健康。
王晓斌认为,性教育不仅仅是教授月经、卫生巾等生理知识。在实践中,还应消除社会对月经的耻辱和污名,加强女性积极的自我评价。她强调,虽然传统文化仍然对月经“污名化”,但这种情况也在随着性教育课程的增加而改变。
“月经教育是一种促进性别平等、提升女性价值感的教育。正如性学家方刚所说,性教育不仅仅是性生理知识的教育,更是人格成长和亲密关系的教育。”王晓斌说。
然而,从2020年发表的多项研究来看,当前的性教育并不理想。
重庆科技大学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工作研究中心讲师杨力对重庆市两所小学五、六年级学生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77.3%的学生当被问到“男人有阴茎,女人有阴道”时表示不知道,但9.1%的学生认为这是错误的。 “这说明小学生对生殖器官缺乏了解,因为他们接受的性教育很少。”
贵州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夏慧芳对贵阳市16所初中1221名初中学生的调查显示,36.69%的学生不知道未成年女性怀孕的危害, 30.14%的人不了解遗精、月经生理和个人卫生知识。不明白。
合肥市妇幼保健计生服务中心对初中生的调查显示,只有28.0%的青春期女生在月经前获得了月经相关知识,只有5.2%和13.7%的人通过老师和老师的方式获得了月经相关知识。分别书。仅有25.6%和31.3%的青春期少女对月经知识和经期保健知识感到满意,其中64.7%的青春期少女认为有必要在青春期普及相关月经知识教育。
何晨霞也在各种妇女支援项目中发现,目前性教育十分缺乏。她认为这个问题可以通过两个渠道来解决: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前者需要政府教育系统的支持,也需要家庭与学校合作,向孩子传递正确的知识。 “女孩的性教育也是家庭性教育,”她强调。
王晓斌还强调,虽然私下性教育是中国最有效的性教育形式,但家庭性教育对孩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她告诉南都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家长普遍缺乏正规的性教育,很多家长对性感到羞耻甚至污名化。 “很多孩子在学校完成学业,回到家就被父母打回原形,所以家庭性教育必须从父母开始。”
业内人士表示,学校性教育更多地从知识和理论层面出发,而家庭教育更能从主观意识层面发挥影响力。如果家庭能够给予正确的引导,一定会帮助孩子更好地认识和保护自己。
王晓斌建议,学校可以邀请专业的性教育讲师,给家长进行性教育讲座,提升家庭教育的专业性。同时,还应该为家长开通在线学习渠道,向他们介绍专业的性教育书籍。
王晓斌也希望家长能够从“赋权”的角度看待性教育,给孩子想法、意见、选择,而不是管教。家长也要掌握随时利用身边小事进行教育的能力。
此外,王晓斌发现,很多家长遇到性教育问题时,都会去百度、知乎、微博等平台寻找答案。但事实上,家长不一定能找到正规、专业的性教育知识。 “网上看评论更适合专家了解大众的心理动向和讨论方向。家长不要去这些平台,而应该关注专业的性教育学习平台。”
月经教育不应只停留在女孩身上:帮助男孩了解月经尊重女性
南都记者观察到,在“经期贫困”的讨论中,舆论场出现的一些争论也与男性缺乏必要的经期知识有关。业内人士表示,关于月经和卫生巾的性教育不应只停留在女孩身上。虽然男孩无法经历月经,但这方面的教育也可以帮助他们的个性成长。
很多女性都经历过月经弄脏裤子的经历。在王晓斌的观察中,在学校开展性教育之前,男生多对此一笑置之,而女生多是回避和帮助。
“这些嘲笑和回避,都来自于她们对月经的好奇和耻辱。”王晓斌告诉南都,她也会告诉女孩子,如果有人因此取笑你,你可以冷静地认为是对方的错,不需要害羞。 、自卑,这也有利于女孩的个性成长。
被王晓斌教育过的男生,看到女同学这种情况不仅会取笑她,还会向全班同学传纸条。但参加了性教育课程后,男孩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当他看到裤子上沾有月经时,他会给女孩一张纸条提醒她,甚至脱下校服外套借给她。
王晓斌发现,很多男生都有些“大男子主义”。比如,她在性教育课上问:当你的一个女同学月经沾在裤子上时,你会给她买卫生巾吗?大多数男同学都会说:“这都是女孩子做的事,一个成年男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王晓斌继续问男生:
——如果你妈妈在家来例假,你会买给她吗?
——大概是这样吧。
——如果你长大了,有了女朋友,你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买卫生巾吗?
- 当然。
——以后你有了女儿,你会在她来月经的时候给她买吗?
- 会议。
王晓斌继续问,如果班里有女学生需要,你会买给她吗?这次男孩们的回答是肯定的。
“为什么性教育是亲密关系的全人教育?因为性教育构建了一个从了解月经到尊重女性的过程。我认为这对于未来亲密关系的建立也非常重要。”王晓斌评价道。
卫生巾免税“当然是个好主意”:呼吁经济专家开展研究
回到散装卫生巾最初引起关注的原因:很多女性因为买不起卫生巾的价格而陷入“经期贫困”。目前,许多国家都通过减税或免费提供卫生巾来应对。
例如,新西兰政府今年6月表示,将向全国学校免费提供女性卫生用品,以解决“经期贫困”问题。该国总理曾透露,该国近9.5万名9岁至18岁的女孩在月经期间只能呆在家里,因为她们买不起卫生巾和卫生棉条。澳大利亚取消了原来对女性卫生用品征收 10% 的商品及服务税 (GST)。
这些举措也在微博上引起了不少讨论。和勤资产创始人吴向红表示,与食品类似,卫生巾属于消耗品、生活必需品,应该免税。
接受南都记者采访的多位专家也认为,减税或者免费卫生巾是一个好办法。
长期关注性别问题的作家侯宏斌也认同吴向红的观点。 “最好向特定人群免费发放卫生巾。因为在贫困地区,确实有女性买不起卫生巾,这对她们来说是个大问题。”她说。
侯洪斌表示,免费提供卫生巾只需符合产品标准和安全卫生要求。经济条件好的女性会购买感觉更好、质量好的卫生巾,而且不会造成欺诈。
“我认为减税是一个最低要求,”学者、性别平等倡导慈善机构新媒体女性创始人李斯攀说。卫生用品价格相对昂贵,但也是必需品,对公众健康非常重要。
吴晓英表示,卫生巾使用情况的差异首先体现了女性贫困程度的不同。她认为,卫生巾是否免税的问题应该更多地从经济和社会政策的角度来讨论。
王晓斌认为,从性教育和关心贫困女孩身体健康的角度来看,如果能减税或者免费提供卫生巾“当然是最好的”。
不过,她从国情和经济学的角度出发,呼吁经济学专家、社会学专家关注这方面,经过专业研究后提出适合我国国情的对策。目前看来,帮助公益组织接触到贫困女孩似乎更加可行。
李斯攀也认为,目前国内免费提供卫生巾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也表示,贫困地区卫生用品的缺乏不能仅仅依靠捐赠,只能满足少数人的需求,而应该创造可持续的供应。
“这种情况下,可以进行市场和税收调整,让生产特别便宜、符合卫生需求的合格卫生巾的生产企业免税。”李斯攀说。此外,为了满足基本卫生用品的需求,她建议,卫生巾也应纳入国家救灾扶贫物资采购体系。
“经期卫生用品能否作为准公共产品配置到贫困地区等低收入群体,纳入价格调控清单,并获得基本补贴?”前述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研究组的文章也提到。
值得注意的是,提供服务的公益机构也面临着巨大压力。以庆友所在的UU慈善为例,今年的筹款缺口超过300万元,可为1万多名女孩提供卫生用品和身心健康护理。 “我捐了一年,第二年孩子们一脸期待地问今年是否还要捐,这时候我就想哭。”清幽说道。
浙江省妇女儿童基金会副秘书长何晨霞也表示,“暖心计划”在众筹平台上线后,引起了一定关注,但筹款速度较慢。筹集20万项目资金需要一年时间。勉强满足项目需求,覆盖范围难以扩大。
此外,她告诉南都,卫生巾生产企业目前缺乏这样的公益项目。如果能够向公益组织提供公益采购价格,也有助于扩大项目的覆盖面。
南都记者宋成涵、实习记者王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