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正在复苏,并非“按下重启键”那么简单 | 封面故事

日期: 2024-09-07 17:02:32|浏览: 135|编号: 1096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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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正在复苏,并非“按下重启键”那么简单 | 封面故事

摄影|王贺

武汉解封近一个月后,在上海打工的武汉人尹凡在“五一”假期返回了武汉。

因为不想麻烦父母打扫房间,尹凡没有回家,而是在香格里拉酒店预订了房间。这家位于武汉香港路的豪华酒店,五一假期的房价和经济型酒店一样便宜——每天只要300多元。

预订前,尹凡打电话询问餐厅是否营业,但酒店前台却主动播报了一长串信息:疫情期间,酒店曾接待过医护人员。但事后彻底消毒过。现在防疫措施到位,大家放心吧。“当时我有点愣住了。”尹凡说。

尹凡从天河机场乘坐神州专车前往酒店,司机有些激动,告诉尹凡,这是疫情发生以来,他接到的第一单订单。3月底以来,武汉公共交通逐步恢复,但网约车要到4月30日才允许运营。

封城后,尹帆对家乡的第一感觉是“空荡荡的”。这座原本热闹甚至有些喧闹的城市,和国内很多城市的人一样,武汉人喜欢通过就餐进行社交。无论是点心、火锅、小龙虾还是烧烤,武汉人都习惯了聚在一起。因此,餐饮业是观察城市复苏程度的重要指标。如果大家都愿意出门就餐,说明心理警戒正在解除。

吉庆街一家小吃店的员工穿着防护服为食客服务。

确实有迹象显示,安保正在逐步解除,万松园、台北路、秋长街等地露天烧烤的人气在上升。然而,5月10日,武汉东西湖区某小区新增确诊6例。这是标志性事件,让包括餐饮在内的很多商家意识到,生意真正的恢复,仍需经历曲折,也让更多武汉市民意识到,生活真正恢复,还需要时间。

就在新增确诊病例的第二天,武汉宣布将在10天内完成全民核酸检测。接受第一财经采访的武汉市民都对这一做法表示支持,确切地说,他们认为早就应该做了。“不然走在街上,会觉得大家都是‘间谍’,你自己可能也是。”在武汉经营理发店的张涛开玩笑说。

尹凡看到,武汉街头的人行道上堆放着巨大的塑料布,疫情期间,它们形成一堵墙,堵住了街边的商铺和门口。封城之后,它们就堆在路边。在尹凡看来,这是封城的痕迹。一直待在武汉的人都知道,这些隔离板不是来不及拆除的,而是随时准备着的,一旦某栋楼里出现感染者,它们就会立刻竖起来。

在汉口中山大道旁的隔离小区里,快递员把包裹抬过隔板,递到里面的居民手中。

从武汉人对待隔离板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这座城市的现状:系统在前进,但也随时准备停止。封城76天后,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有很多期待,迫切需要恢复正常,但恐惧依然存在。

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武汉正在慢慢恢复城市功能。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城市的暂停与重启远不是按下按钮那么简单,这个过程注定艰难。

01

“不戴口罩就像没穿衣服”

张涛4月中旬去过上海,发现街上好几个人都没戴口罩,他本能地走开了。“现在在武汉,不戴口罩就跟没穿衣服一样。”他说。

4月8日,离汉通道恢复,市民穿着防护服在汉口火车站候车室等候火车。

在武汉一家创业公司工作的冯杰,也养成了一个条件反射,那就是扫二维码。刚解封时,冯杰要走到楼门口才想起解锁手机、打开应用。现在,还没到门口,“二维码就出来了”。

2月初,武汉开始筹备城市复工复产,实名制成为重点项目。自解封以来,市民乘坐公共交通必须实名制,具体来说,在公交、地铁、写字楼、商场等出入口,每个人都必须用实名制的手机APP扫描二维码。

东西湖区举办春季招聘会,求职市民在志愿者引导下扫码进场。

冯杰是负责运营这些二维码的小马连城公司的工作人员。与武汉大多数人不同,冯杰自 2 月初以来就经常外出。他和同事们的任务是在武汉的公共交通上张贴数十万个二维码。

两个月过去了,冯杰已经习惯了高架路上空荡荡的,习惯了过桥检查时三车道缩成一车道的景象(武汉以桥多而闻名),也习惯了医疗队撤离武汉时,路人向大巴挥手。

过去,武汉的公交、地铁、轮渡、BRT系统数据并未完全打通,现在通过二维码,这些交通工具的出行数据都存入了统一的数据库。很多城市也在采取类似措施,武汉是执行最严格的城市。

理论上,这些二维码产生的信息会形成每个人的出行链条,并被保存在城市交通部门和大数据部门。一旦出现感染病例,与这条链条相关的人和场所都会被纳入防疫流程。目前,还没有城市公布这项特殊政策的取消时间。

4月8日武汉解封后,道路交通率先恢复,之前拥堵的路段很快又拥堵起来。有车的人尽量开车出行,但公共交通恢复缓慢。冯杰说,截至5月15日,武汉市公交车乘客量仅恢复到正常水平的三分之一。

02

“公司在几楼?”

武汉解封后的第一周,王珊喜欢漫无目的地在光谷步行街上走走,就是为了看看“从来没有这么空旷过”的光谷。她发现,大部分餐厅、超市都用桌子堵住了入口。有一家餐厅开门堂食,她就进去吃了一顿小火锅。王珊的父母已经习惯了在社区微信群里团购蔬菜。刚解封时,或许是超市急着清仓,团购的土豆、洋葱特别便宜,一家人就买了不少。

王珊在武汉长大,现在在深圳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今年1月,她像往常一样回武汉过年,就被“锁”在城里了。王珊的父母住在光谷保利花园。疫情期间,该社区确诊病例超过30例。

光谷是武汉正在崛起的新兴城市中心之一。19年前,这里被指定为国家光电子产业基地,自此成为武汉大型科技企业的首选之地。近10年来,光谷开始摆脱工业园区的单调面貌,住宅、医院、学校、公园、商场、酒店等城市单元逐渐完善。

母亲节那天,王珊来到光谷步行街的一家花店给妈妈买花,生意不错,店员告诉她,上半年的婚礼都推迟了,但至少没有取消。

何梦的婚礼被推迟了两次,她和男友原本计划在4月举行婚礼,后来又推迟到7月,再后来又推迟到10月,现在她希望不要再推迟了。

一对新婚夫妇在武汉天地璞实婚纱摄影工作室拍摄婚纱照。

武汉解封后,何萌没去餐厅吃过饭,只在麦当劳买过一次餐,因为不让堂食,她只能站在路边吃汉堡。

经过这段特殊的城市生活,很多事情都让她感到茫然,上班第一天,何梦进公司写字楼电梯的时候,甚至还拿出手机问同事:“公司在几楼?”

03

“原定于1月23日开业”

直到现在,江晨还饶有兴致地描述着自己投资的这家游戏厅:除了传统的娃娃机,还引入了直播和经典的街机机台,并邀请了当时最出名的选手来举办比赛和直播。未来,这家店可以成为游戏和电竞的线下举办地……

武汉市民江晨做生意十几年,生活也算富裕了。他拥有两家电玩店和一家火锅店,还投资了好几个创业项目。规划中的电玩城占地一千多平米,位于汉阳区一家商场的二楼,楼下是珠宝、化妆品柜台,周围是新建的住宅小区。这里地处市中心,是武汉最热闹的商圈之一。

江晨很看好商场的电玩生意,投入了300万元开店。2019年,一切进展顺利。他邀请知名电玩玩家在开业当天举办比赛,以“大展身手”。当然,开业日期也定得很早:2020年1月23日。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是武汉“封城”的日子。

就是从那天起,江晨干脆不再想着做生意了。他和很多武汉人一样,做志愿者、接送医护人员、捐口罩。3月底,江晨知道武汉将在4月8日解封。当他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意时,发现情况不容乐观。

江晨投资的商铺和写字楼中,两家业主是民营企业,两家是国营企业。按照政策,武汉市国有物业会免除租户三个月租金,再减免半年租金一半,所以他不是太担心。但两家民营物业的月租金也在十多万元。江晨曾尝试与业主协商减免租金,但对方只同意将按季缴纳改为按月缴纳。江晨说,理解业主的难处,但谈判当天,他还是忍不住抽完了一包烟。“客观地说,我们在武汉的生活条件肯定不差,但停滞了几个月,每个月都有房贷和房租支出,我们确实感到压力。”

江晨不得不关闭老店,他尽力挽留员工,但只能支付最低工资。江晨承诺,等生意恢复正常后会把工资补给他们,“他们都是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老员工,走了就很难再找回来了。”

04

“5 个微波炉”

武汉市中心医院对面的一家名为“董一味”的小吃店在疫情期间坚持供应牛肉面。这是武汉众多为医护人员提供免费餐食的餐馆之一。到解封时,这家店已经送出了1万多份牛肉面。

孙连是董一味的老板,牛肉面是店里的招牌菜。一碗牛肉面售价15元,很适合普通百姓吃,所以他的店大多开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比如医院、会展中心等。

东一味老板孙莲确实担心,疫情会改变武汉人的生活习惯。

总共十几家分店,除去这家一直没停业的店,孙联真正恢复营业的第一家店是4月18日开业的武展店。这家店就在武汉国际会展中心旁边,平时周末的生意比平日好很多,因为这里每周末都有展览。对面就是中山公园,很多当地人都会来这里吃早餐(武汉当地人对早餐的称呼)。

孙炼告诉《第一财经》,乌展店每天的人工、房租、水电费总计约2500元。疫情前,日均营业额8000多元,现在只有1000多元。疫情期间,会展中心被征用做方舱医院,他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孙炼每天都会关注地铁客流情况。五一小长假后,客流稳步上升,最高单日客流达117万人次,超过年前的三分之一,比刚开始的50多万人次好了很多。然而,确诊6例的消息一传出,客流迅速降至100万左右。与之相对应的是,东一围武站店五一小长假刚恢复到单日营业额2800元,随后又迅速降至2000元以下。

孙炼只能告知员工降薪:“别怪孙总天天改变主意,4月份还可以,5月份真的发不了全薪,只能发60%。”

此前,孙炼在餐饮行业遭遇的最大挫折是在2012年。当时他经营着一家餐馆,但因官方限制公款宴请,短时间内亏损严重。于是,他决定做一家亲民的连锁餐厅,并于2015年开设了东一味。

现在,孙炼的餐厅也卖热干面,这是管理层商量的结果。孙炼原本不同意,认为这不符合自己的品牌定位。但店长告诉他,以前吃一碗牛肉面要15元的顾客,现在到隔壁吃热干面只要5元。

孙莲真正担心的是,这次疫情或将彻底改变武汉居民的饮食习惯。为了省钱,不少人养成了自带饭菜上班的习惯。

钱进就是这样,他在一家线下教育机构负责品牌营销,这或许是除了餐饮业之外,受影响最大的行业之一。1991年出生的他,以前从未做过饭,即便在疫情期间,也只吃了几十个速冻饺子。但4月8日复工后,钱进每天7点起床,自己准备午餐,因为“不敢相信现在的外卖和餐饮店”。他告诉《财新》,同事们也是这么做的,公司甚至为此新买了5台微波炉。

“如果越来越多人养成自带饭菜的习惯,就意味着中小型餐厅的基本盘就会越来越小,我不能一味地恢复原来的经营规模。”孙莲说。

05

“汉正街的售货员都坐着”

武汉的汉正街是中国最早的批发市场之一,改革开放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最大的批发市场。这里的商业模式非常原始,店铺、摊位、货车挤在一起,人们来回穿梭洽谈生意。在作家池莉、方方的许多小说里,汉正街总是热气腾腾,是武汉人寄托生活希望的地方。

对于个体经营者来说,这里曾经是淘金梦的温床;对于上了年纪的武汉人来说,这里依然是淘便宜货的好地方。

近年来,汉正街被塑造得更加“规范”,开发商分门别类地建立了十几家批发商场,小五金、床上用品、服装、皮鞋等不同类别的个体工商户被重新布置成室内商铺。

姜莲的两家店都在床上用品城,该城隶属于武汉市最大的批发市场开发商之一卓尔集团。姜莲一家也算是汉正街的老字号商人了,25年前公婆就在汉正街做生意,如今由她接手,虽然经历了电商的冲击,但生意和客户一直很稳定。

复工后生意会比较淡,蒋莲早有心理准备。七八月份是床上用品生意的淡季,她当时每天的销售额只有2000多元,“估计开店第一个月也就这个水平。”但现实是,几乎没有生意。她也问了一些开零售店的老客户,大部分都关门了,批发自然也没啥生意。

汉正街上拥有两家床上用品店的女老板姜莲最希望的是租金减免。

2、3月份正好是床上用品批发商库存最多的时候,他们习惯在年前进货一批货,以应对过年后旺盛的需求。4月8日姜莲复工时,她的库存已经超过100万元。

床上用品生意的旺季在下半年,差不多从秋季就开始了。以前,蒋莲店里的三个销售员虽然不停工,但总是站着接待客户。复工后,蒋莲走遍了整个批发城,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多数销售员都是坐着的。“毕竟买床上用品不是刚需,现在大家收入减少了,自然会省着点。”蒋莲分析道。

蒋莲的两家店每月租金2万元,汉正街商铺租金一般都是前一年12月预付,恰巧其中一家店去年年底因为漏水事故,没有预付,蒋莲关门停业,只留一名店员,每人每月4000多元的工资她负担不起,她希望还在营业的那家店能拿回一部分租金——至少2、3月能减免一点,毕竟一天都没开业,但商场还没松口。

在租金减免方面,张涛算是比较幸运的。他开的理发店位于武汉天地,是武汉最高端的商场之一。业主瑞安地产给商户开的政策比较温和:2月、3月免租金,4月起减半。这给张涛减轻了不少负担。对于这样一家高端理发店来说,租金才是主要成本。因为理发师的基本工资不高,主要靠佣金收入,当然现在理发师的收入少了很多。

最让姜莲欣慰的是,去年她和丈夫决定,让丈夫在外打工,自己经营这家店。现在丈夫在通讯行业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这对一个家庭至关重要,也是她保持乐观的物质基础。

06

“AEON里也有细菌吧?”

本质上,中小商家面临的困境也差不多。业务规模决定了它们不会有足够的资金储备,无法承受长期只有流出没有流入的局面。它们的生意靠人气,与人的活跃程度息息相关。在一个停滞的城市,它们的生意不可能持续太久。而武汉解封后,大多数商家所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坚持下去,度过这个缓慢解冻的时期。

孙炼所在的武汉会展中心门店是最早复工的,因为门店所在的汉商百货鼓励它开业,因为商场需要维持人气。武汉刚解封后的一段时间,商场每天的营收只有四五千元,连电费都不够交。“当时对方经理说,只要能亮灯,租金可以商量。”孙炼说。

对于商家来说,复苏的另一个基本条件是人们愿意放下戒备,走出去。

武汉国际广场一家奢侈品店员工合影庆祝恢复营业。

理发店恢复营业前,张涛自费为所有员工做了核酸检测,这并不是商场的规定,而是张涛自己制定的策略,多多少少是为了让来店里的顾客更安心。

尹帆和几个朋友在香港路一家餐厅吃饭时发现,5月份在这条武汉著名美食街上,开门堂食的餐厅依然寥寥无几。过去在餐厅就餐需要预约,但现在老板娘不仅有时间和顾客聊天,还一边打包外卖一边做直播,投入到疫情之后餐厅发展的新业务中。

学会了自己做饭的钱进,逐渐找回了工作的状态。他所在的建峰教育是少数幸运儿之一。凭借雄厚的资金储备,该公司甚至收购了竞争对手的两所校区,并开始拓展儿童心理咨询业务。

该公司也不打算转型做在线教育,因为它知道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商业模式,盲目转型只会毁掉体验。钱进问过一些家长,什么时候愿意把孩子送回辅导机构,答案非常一致:开学后。

这也说明姜莲的心理防线被打开了。她的两个孩子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姜莲以前从来没有在朋友圈卖过货,现在她已经建起了一个300人的微信客群,已经卖出了自己百万库存的十分之一左右。

如果全国范围内的核酸检测能够控制无症状感染者和确诊病例,孙莲计划在5月底前重新开几家门店。“关键是预期。现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见底。如果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可以用一些积蓄来维持生活,”孙莲说。“武汉人也一样。他们可以忍受这种痛苦的情况,因为他们相信情况会好转。”

戴着口罩的市民在长江大桥下跳华尔兹。

5月,武汉开始迎来30多度的高温,何萌受不了N95口罩,改戴普通口罩,又因为公司降薪、省钱,加上路况拥堵,她又开始坐地铁上班。

王珊本来可以在解封后返回深圳,但现在她决定延长一段时间的远程工作时间,因为她想花更多时间陪伴父母。

江晨寄予厚望的电玩店,依然保持着1月23日即将开业时的模样,好消息是,火锅店的租金终于谈妥了,商场基本同意只收原有租金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由火锅店的收入分成来弥补。“以前我们是商场里人气最高的店之一,他们也不愿意我们关门,这种时候,就得靠双方的理解了。”

江晨的女儿今年4岁,属于“在商场里长大的一代”,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家附近的永旺店,该店的定位接近亲子消费。以前,女儿哭闹的时候,他和妻子就会说“去永旺吧”,小姑娘立刻就不哭了。但5月份的一天,江晨提议让女儿去永旺,这次小姑娘眨眨眼睛说:“永旺里有细菌吧?”

江辰最后没带女儿去商场,而是去了人少的江边,以前那里是武汉晚上最热闹的地方。

东湖凌波门码头上,一对年轻男女依偎在一起。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江晨、何萌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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