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的中国月亮门：“崇洋”就一定是“偏袒外国人”吗？

布达佩斯的中国月亮门：“崇洋”就一定是“偏袒外国人”吗？

（安德拉什大街是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的标志性林荫大道，也是一条奢华街。图/土冲创意）

布达佩斯的中国月亮门

文/于泽民

发表于2020年9月14日《中国新闻周刊》第964期

来过布达佩斯的人一定都曾在安德拉什大街散步过。它相当于当地的长安街，因街道两旁保留着帝王时代留下的宫殿和别墅而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就在103号院内，靠近英雄广场，有一个独特的地方。这是东亚艺术博物馆。

这座别墅的前主人是霍普·费伦茨。 13岁时，他身上只有13福林，来到佩斯这座尚未与布达合并的城市，在卡德隆光学眼镜公司当学徒。这个躁动不安的年轻人经过多方努力，最终成为了卡德隆的老板，并发展成为行业的老大。著名探险家、考古学家斯坦因也经常到卡德隆购买相机。他拍摄的许多敦煌、王道士的珍贵影像，都使用了霍普先生亲自打磨的镜头。

霍普不仅是一位专业的商人，也是一位高端游戏玩家。他热衷于旅行和摄影，在世界各地拍摄了数千张珍贵照片。他懂得赚钱、花钱，深刻理解生命的意义。 50岁以后，他用30年的时间，五次环游世界，去过五大洲几十个国家，三趟中国。

当时的匈牙利人痴迷于寻根，认为自己的祖先来自东亚。霍普是东方文化的崇拜者，仅在中国就购买了数千件艺术品，从青铜雕像、石雕到漆器年画，再到古籍和绘画。他用自己的收藏、相机和文字，把这个遥远国度的文明和风土人情带回家乡，写作、讲学、举办展览。他上次旅行时已经 81 岁了。

1919年，霍普去世前留下遗嘱，将别墅及其4000件藏品捐赠给政府公开展示。二战末期，布达佩斯遭受空袭，部分建筑被炸毁，但藏品由于转移及时而幸存下来。一百年来，这座别墅已成为匈牙利汉学的重要阵地。策展人都是汉学家，比如创办汉语专业的李盖蒂、系统介绍中国古典艺术的米白、从西夏历史中寻找祖先线索的范灵思等。现任馆长方天娟，博士。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学专业。

提起匈牙利汉学，颇有感慨。这个中欧小国一百多年的汉学史，就是靠霍普先生这样视野开阔、品味高雅的“中国倡导者”火力接力的。整个欧洲汉学都是如此。然而，对于匈牙利这个成功融合欧亚文化、产生了14位诺贝尔奖得主、堪称“发明之国”、“体育强国”的国家，我们又了解多少呢？为什么匈牙利没有出现一位伟大的学者？为什么我们说“崇洋”就一定要加上“宠洋”呢？

匈牙利老汉学家陈果在生前的最后一次采访中说：“不幸的是，我的生命即将结束。要知道，在人类历史上和世界各地，欧洲文化和中国文化从未真正相遇过。”如果那一天到来，世界一定会充满生机和色彩，尽管会伴随着许多困难，但这将是人类历史上非常有意义的时期。”老人的话发人深省。

在希望别墅的后花园里，有一座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月亮门：双层绿色琉璃瓦屋顶，简洁的红色飞檐。门楣上有一组戏曲彩陶浮雕，人物众多。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门上的那一个。石碑上的对联。第一联：门前欢乐三千尺；下联：十二时春外；横卷：佛教寺庙的什哈塔。这是别墅主人姓氏“”的蹩脚中文翻译。

据说，这扇月亮门是霍普亲自设计、在广东定制的。他仔细地给每块砖编号，装进盒子里，运回匈牙利，并按照图纸在花园里建造。他在月门前留下了一幅肖像，看起来像戴着高礼帽的弗洛伊德。透过圆门，可以看到日本石佛、印度石象、中国石龟。石龟也是广东石匠制作的。原来，它的背上有一块牌位，上面刻着主人花园的中文名字。不幸的是，这座纪念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空袭摧毁。亚洲三个国家的文化在这里和睦相处，共同经历风雨。

新冠疫情爆发后，博物馆关闭。月门后静静伫立着石佛、石象、石龟，祈求秩序与平安，也祈求陈国老先生的遗愿有一天能够实现。

（旅居匈牙利的作家、翻译家，北京外国语大学特聘讲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