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相册二|⑥匡街

日期: 2024-07-05 15:01:19|浏览: 41|编号: 103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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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相册二|⑥匡街

松江是摄影家唐曦林的家乡,出于对家乡的眷恋,他从上世纪70年代起,便开始自发拍摄、记录松江古城的面貌。“拍松江的老街老屋,是出于对家乡的眷恋,留下一张定格的照片,是一个有文化的人的本能。”唐曦林说。

或许本文作者承认,她之前曾见过唐熙霖的这些照片,因此,这篇《郭街》更接近于照片所唤起的记忆。或许作者将郭街视为松江的一个缩影,沿着郭街的历史细细回望,这条老街在不同时代的不同风貌,勾勒出它自身的变迁。

中山东路233号,松江博物馆前明代石狮与卖菜归来的农民,1991年

宽街

郭街是位于松江中山中路南侧的一条老街,长三百余步,宽五六步,呈东西走向。

为什么叫阔街呢?是不是因为它比旧时松江城里的斜桥街、秀南街、仓桥街、三工街、下塘街、东门街等任何一条街都要宽呢?

唐先生在郭街生活了四五十年,童年、少年、青年时期都在这里度过。他说,那时的郭街是石板路,房屋全是徽派建筑。住户不全是松江本地人,还有苏南苏北、浙东浙西,甚至更远地方的人。那时的松江经济很发达,郭街就是一个缩影,有食品店、裁缝店、旅店、杂货铺、粮店、绣花会、竹木作坊、盲人算命摊、梅毒诊所等。总之,从东到西,一家又一家店铺……

这里还有诊所、教堂和剧院。诊所、教堂和剧院可能是 Broad 如此出名的主要原因之一。

郭街开始搬迁,1997年

秀南街106号住宅楼内景,2000年

更别提之前了,民国时期郭街名医辈出,唐老爷子的舅舅是松江有名的儿科医生,30年代在同济大学师从德国教授学习西医;内科专家李旺平30年代留学日本医术;松江中医世家后裔王润林;传承秘方的著名外科医生萧守仁;还有《松江府志》记载的专治妇科病的老中医唐小扁子的孙子唐崇飞,名声有多大?就连周边的青浦、金山、奉贤一带的患者也纷纷前来就医,在没有高速公路、轻轨、私家车的年代,没有高超的医术,谁会不辞辛苦地从远方赶来? 到了1952年,松江联合诊所在郭街成立,原址是唐先生姑母家。1956年,联合诊所扩建,改名为联合医院。从此,更多著名的中西医专家陆续落户郭街……

斜桥街(人民路口、张祥和住宅),1995年

清代绿松石住宅,1995年

云间路街景,2010年。中国现代文学之父施蛰存曾在这条街上生活了三十年。据施蛰存回忆,日军轰炸前一天,他得知情况紧张,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坐上救灾协会的车,离开松江前往上海。第二天,施蛰存的家和松江古城被夷为平地。从此,施蛰存再也没有松江的家了。

教堂名叫圣约瑟教堂,建于1933年,抗战时期曾被日军占领作为马厩。日军可曾想到,他们的罪行会永远被钉在教堂顶上的十字架上?教堂南面曾有一座约瑟医院,进出教堂的人和进出教堂的人一样虔诚、庄严,难道他们都信奉天主教吗?总之,宽街教堂给人一种神秘感。唐先生还记得小时候,他和同学到教堂墙脚下捉蟋蟀,正专心致志的时候,一个“黑衣老奶奶”走过来,说:“干什么!快出去!”那时候,宽街上的小孩子还不知道“修女”是干什么的,甚至不知道“修女”这个词。

送戏下乡,1983年,新盖房屋的砖头成了临时的舞台,县文化馆在新桥组织了一次文艺演出,受到了村民的热烈欢迎。

从民国时期到解放初期,松江最多也就有两三家戏院,郭街上其实就有一家,叫金门大戏院。虽然叫大戏院,其实规模并不大,已经破败不堪。但这并不影响郭街成为戏院。只要有京剧、昆曲,郭街上就会听到西皮、二黄或者曲笛、三弦。俞振飞是松江人,从小就跟着父亲唱昆曲,成为名角之后,难道他不能在家乡演《墙上马》吗?据史料记载,京剧《铁冠图》最早就是在松江上演的,没有说是在哪家戏院,但郭街上的老人说:除了金门大戏院,还能去哪里?那时候,松江哪条街能像郭街这么热闹啊!

经北街36号陈家大宅,2018年

松江曾是府城,城内多园林府邸,徐阶、董其昌、陈继儒、陈子龙等历史人物的宅邸均位于此。所以阔街上的房子如此气派,艺术感如此完美也就不足为奇了。在唐先生的记忆中,临街的房子大多是楼房,不是楼房就是高墙,每户有数个进门,还有礼门、天井。松江人称天井为亭心,喜欢在其中栽种几株翠竹,待竹风吹拂,看鸟儿栖息其上。无论怎么欣赏,都是一幅凌驾于世间的水墨画。

周家岗村褚家客厅东西墙上的壁画和农民诗,2018年。除了壁画,墙上还有20世纪大跃进时代的农民诗。诗里写道:白云在蓝天下飞舞,来回飞舞,拂过天空。公社社员笑眯眯地抬头,白云拂过稻堆的尖。稻堆好圆,社员们把它堆到了天上。撕下一片白云擦擦汗水,在阳光下抽一支烟。

郭街北侧,民居之间有许多窄窄的巷道,被屋顶挡住,看不到天空。沿着巷道走到尽头,就是河滩。主妇们每天在河滩上洗衣服、洗米、洗菜。长年累月,河滩上的石板被“洗”得泛着古铜色,光滑油亮。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水缸,挑水人会上门来,给几文钱一担,挑满之后,放点明矾,用棍子搅匀,水就清澈了。这条河叫什么名字?郭街老人摇头说,那时河水清澈见底,还能看到一串串鱼儿逆流而上。深秋初冬,螃蟹骄傲地爬在河两岸的岩石缝隙间。 按照推算,老人口中的年代应该是20世纪70年代。

新桥镇老街住宅建筑,1999年

中山西路千金桥住宅,1991年

郭街的东端,有一座平坦的石桥,两边有石栏杆,桥头有一家专门制作糕点的食品厂。郭街上每天飘荡着香味,着实让上下学路上的孩子们眼馋。但孩子们不会轻易向大人要吃的,他们从小懂事起,就知道节约粮食才是当务之急。在计划供给的年代,靠粮票买米、买面养家糊口。在郭街人眼里,糕点不是饭菜,而是零食,是奢侈品。但逢年过节,谁又舍得用粮票去奢侈呢?

食品厂旁边有一家小旅馆,客商常来光顾。这家小旅馆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叫人民旅馆还是向阳旅馆?郭街的老人们也说不清,只记得旅馆虽然小,但很干净。郭街的人都很讲究清洁和卫生。

斜桥路(人民路口)住宅楼,1993年

中山路巷子里的《乒乓球比赛》,乒乓球桌是父母的洗脸台,1996年

郭街的手艺人呢?那是另一番景象。许师傅是个木匠,门口就是他的店铺,风吹来,空气中飘来锯末的香味,路人远远就能闻到。郭街的妇女们,经常去弄些锯末回家泡,用锯末水梳头,怪不得头发又黑又亮。许师傅住在金门戏院旁边,他用竹竿卖馄饨、红豆汤、豆腐脑,一碗几文钱。他扛着竹竿走在郭街上,吆喝着,打着小贩的鼓,有人要买,他就停下。除了买卖,他也玩游戏,还有人用竹竿换旧货换糖,这竹竿一到,就会引来一群小孩。 如果再加上捏泥人、捏糖人、滚棉花糖、爆米花、磨剪刀的人群,这条街一定热闹非凡。来算命摊的大多是家人或遇到个人问题的人,脸上大多神情忧愁。算命师傅是一对师徒,两人都是盲人,年纪大一点的姓乔,穿着长衫,戴着墨镜,拄着拐杖,在郭街谋生已久,名声显赫,生意兴隆。1960年代初,人们说算命是迷信,必须破除,师徒二人从此从郭街销声匿迹。

这段时间,偶尔会有城里人来收旧货。上海人说,郭街自明清以来就有大户人家驻扎,古玩珍宝怎么会少呢?其实,我们从来没有空手而归,带回了工艺品、字画、印章、瓷器、砚台、银币等,很多还被送到了上海文物商店。

中山中路沿线住宅建筑,1993年

中山中路街景,1993年。两边店铺林立,有肉铺、理发铺、碗铺、药店、粮店、酒楼等(现华亭老街,人民路至西林路一段)

近代郭街最典型的豪门家族当属郑家。主人郑同辉是位大商人,民国时期曾任松江商会会长,影响力大,人际关系广泛深厚。郑家后人中,有一位叫郑伟的画家,20世纪40年代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1993年从上海博物馆退休后,开始写作、收藏、绘画,是上海一位很有才华的书法家、画家、史学家、鉴赏家。郑伟在人生最后10年,编撰出版了36万字的《中国绘画史》,吴冠中先生为其作序。郑伟生前曾说,松江有两处地方与他有关:一是邱家湾教堂旁的假山水塘院,二是郭街郑家旧居。

东侧郑家旧宅旁边,是郭街另一户富户——杨家。杨家的大客厅后来被赠予郭街绣社。上世纪50年代,绣社的枕套等刺绣产品可以出口换取外汇。绣社中有几位绣娘都是上世纪30年代松郡女校刺绣班毕业的,其中戴明娇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被松江工艺厂聘为顾绣坊刺绣技术指导老师。30多年后,2006年,顾绣被列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戴明娇被列为唯一代表性传承人。

1992年,松江公交1号线正式通车。

中山中路(马路桥至古阳路段)大规模整治前商铺大甩卖,1995年

中山中路(马路桥至古阳路段)大规模整治前商铺大甩卖,1995年

中山中路(马路桥至古阳路段)大规模整治前商铺大甩卖,1995年

宽度只有五六步,却被命名为郭街,这绝不是因为松江其他老街小巷比它窄。

郭街可不简单!它西端连接的路是人民南路,右转十几步就到了马陆桥。马陆桥西南有一条小巷子叫港灯巷,走百步就是元大寺,左转就是邮局、人民宾馆、醉白池、火车站,这些都是老松江的核心区域。郭街更优越的地理位置,是从马陆桥往北走几步就是东西走向的中山路。中山路自唐代以来就是松江的通衢,也是上海最早的城市道路。明清时期,中山路上的民居、米铺、酒肆、仓库、商铺都沿河而建,可以说商业街市林立,店铺林立,建筑林立。中山路从松江定都后,就被老百姓称为“大街”。 明崇祯年间的《松江府街巷志》中写道:“县衙大街西起跨塘桥东,东至华阳桥西,贯通州县衙,故名大街。”什么时候改名为中山路?据说是1912年孙中山先生视察松江,在这条路上行走之后。其实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城墙、城楼、城门,以及“窗外听桨声,门前街市”的景象,都是这条街给跨街男女老少留下的难以忘怀、难以磨灭的印记。 阔街的孩子们喜欢在城墙上奔跑,从城墙上望去,古老的松江城、护城河里的船只、高低错落的马头墙、岳庙上空的炊烟、雄伟美丽的西林楼和方塔、熙熙攘攘的人流,就连理发店、菜市场、茶馆、煎饼油条店,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家百年老店鼎泰丰,还有阔街电线杆上的红黄蓝三色广告语,都是从那里买来的……

五社茶馆,1998年。五社镇的茶馆充满着乡村气息,农耕文化下的最后一代茶馆正在成为历史。

送水车,1991年。中山中路与古阳路交界处有一间老茶馆,公司用老虎炉烧水,付钱,收集空水瓶装水。

电话亭,2001年。千禧之际,松江中山中路出现了公共投币电话亭。

陈宅,西塔巷4号(近西林楼西侧),1996年

如今,郭街上的店铺、名人、老屋、人与事的日常,都已成为历史。联合诊所也几经易名,门楼、屋宇一再变更,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面貌。唯一留存的,只有圣若瑟教堂,不过依然有红墙,只是再也不会有小孩子捉蟋蟀了。

顺便说一下,那条老街还在,仍然叫郭街。

1992年春节期间的中山中路与庙前街路口

关于作者

梅,生于上海,长于军营。曾服役于武汉空军、上海卫戍区。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家协会理事。

摄影师声明

我的摄影是基于一种非常纯粹的画面美学,最初的想法是可以作为以后绘画的参考素材。这是一个偶然,既必然又偶然。我拍松江的老街老屋,是因为对家乡的热爱。留下定格的画面,是一个有文化的人的本能。松江厚重的历史文化就像一块磁铁,自然而然地吸引着我。直到上世纪 90 年代,看到老房子要拆迁,我感觉家乡要变了,那个老“居住地”要永远消失了。我尽力留下影像,每个有文化的人都会有这个想法。

松江十里长街东起华阳桥,西至跨塘桥,中山路是其中最繁华的商业街,1993年初,我得知中山路要全面改造,想留下它最后的模样。

摄影师简介

唐曦林,毕业于上海师范大学艺术系,爱好绘画、书法、摄影。1977年进入松江县文化馆工作,1986年任松江县博物馆副馆长(主持工作),1988年任文化馆副馆长,2009年任程十发艺术馆常务馆长。现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上海摄影家协会会员、上海美术家协会会员、上海民间美术家协会会员。

《纸上谈兵·视野》发起“上海相册”计划,旨在梳理、发掘上海摄影家的代表作品,从宏观到微观的层面向读者呈现一系列各个时期、各个领域的上海影像,并通过与上海作家群体的合作,搜集、撰写属于上海的故事,在城市发展的语境上碰撞出新的表达方式和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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